父亲的老茶壶

作者：王饮兰

父亲在世的时候，很喜欢喝茶，但受条件制约，父亲喝的只是最普通的春尖或者茉莉花茶，泡茶的器皿用的也是最普通常见的白底素花抑或是纯白色的带盖搪瓷缸子，这种茶缸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耐用，一般情况下摔不烂，顶多也就是摔出个黑疤，虽然难看但不影响使用。那个年代，包括吃饭的碗、装菜的盘子、洗脸刷牙的用具都是搪瓷质地的，有的用具被摔的破破烂烂的，但只要不漏，哪件器皿不用个十年八年的，甚至几十年的。还有些细致的人家，把漏的地方补一补继续用它个几年都不成问题。搪瓷缸子虽然耐用，但不漂亮，用的时间久了，白色的茶缸内壁会形成一层褐色茶垢，怎么洗都会有印子，这对于在部队养成干净整洁生活习惯的父亲来说，真的是一件令人不舒服的事。父亲一直渴望有一把漂亮的茶壶，他常说，用好茶壶泡出来的茶，味道都不一样，有一种特别的香味，那样的茶喝起来更有滋味。虽然父亲渴望拥有自己喜欢的茶壶，但那个年代，父亲绝不会多花一分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上世纪70年代末期，有个原来农场一起工作过关系很好的老同事退休后回到上海老家，父亲去上海出差联系到他，他乡遇故知分外亲切，老同事热情邀请父亲去他家做客。上海是著名的大都市，虽然也是那个年代，但各方面的条件还是比其他地方要优越得多，这位老同事在家盛情款待了父亲，席间的美味佳肴自不必说，但父亲念叨最多的就是他家的精致茶具，那时候我年龄小，已记不清父亲叙述的老同事家茶具是什么样的，只记得说人家的茶具精致漂亮，茶味香甜可口，真是一种享受啊。父亲无不羡慕地说，啥时候咱也能有一把好茶壶呀！然而，生活的琐碎不容许父亲有一把漂亮的茶壶。改革开放后，家里的经济条件大为改观，一次，父亲出差去西安，回来的时候，除了给我们买了许多好吃的，最重要的事就是父亲带回来一把红泥小茶壶。我记得，父亲小心翼翼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用报纸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放在吃饭的八仙桌上，我们一家人好奇地围成一圈，父亲像电影里变戏法的人一样，一层一层剥开报纸，拿出一把赭红色的小茶壶。我们以为是什么稀罕物呢，原来只是一把长相平平的小茶壶。这茶壶是突肚四方形底部稍大，为了方便把手，壶把设计成凹凸竹节式的，壶嘴就是最常见的弯嘴，另外两面壶身，一面刻着“消食提神”四个字，一面画着一个老寿星模样的人，除此之外，无任何吸引人之处。因为我们都没有喝茶的习惯，所以对这把远道而来的茶壶没有任何兴趣。却不知为何，父亲对这把壶情有独钟、十分珍爱，总是把它放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也许是父亲一辈子第一次为自己买了一件喜欢的东西吧。很多年里，父亲都用这把茶壶泡茶。父亲一手端着茶壶喝茶，一手拿着报纸惬意的样子深深地映在我脑海里。逢年过节，父亲就用这把茶壶给我们姊妹泡一壶我们喜欢喝的冰糖红枣茶，似乎喝起来格外香甜。红泥小茶壶被父亲擦拭得干干净净，手把处铮明瓦亮的，壶身油光红润，直到父亲去世，这把旧壶依然保存完好。去年，母亲的小区改造暖气，我们帮母亲收拾好房间后，把旧家具一并处理，给母亲换了新的家具，在整理物品的时候，我发现了这把老茶壶。作为父亲的遗物，母亲把这把茶壶用旧报纸包裹得仔仔细细，放在茶几抽屉里已经三十年了。父母一辈子生活节俭，没有留下值钱的东西，这把茶壶虽说很旧很老，也不是名贵材料制成，但它见证了父亲一辈子勤勉节俭持家有道的品质，在那些艰辛的日子里，我们姊妹从没有挨过饿受过冻，多亏父母日常精打细算。我常常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心酸是难免的，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感念。父母不但让我们安然度过了艰难的日子，更让我们懂得如何度过不艰难的日子，尤其是这两年，疫情频繁来袭，对国家对个人都是不小的考验，虽然我们现在衣食无忧，但我们要时时谨记一粥一饭，来处不易；半丝半缕，物力维艰，不忘中华民族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在征得母亲的同意后，我把这把父亲留下的旧茶壶带回家，珍藏在我的茶柜里，每当独处思念父亲的时候，我总会拿出来泡上一壶茶，细细品味，一把老茶壶，陪了父亲十多年，母亲又珍藏了三十年，浸润了多少时光。花开花谢，冬去春来，薄了日历，厚了记忆，把多少沧桑坎坷丢失遗忘，把多少美好茶香沉淀收藏。这把老茶壶我将把它作为父亲留下的“传家宝”好好珍藏，也将勤俭节约忠厚善良的好家风传承下去。（作者王饮兰是甘肃省白银监狱民警;题图作者曾钦中是浙江省南湖监狱民警）

幸福的黄丝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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